出租车在路边缓缓停靠。下来一对年轻男女，付清车费后还颇有礼貌地致意，随后一起走进酒馆的入口。

这一切都落在他们侧后方不远处的货车司机眼中，完全没有遗漏。

那人接通了来自另一边的通讯，低声道：“嗯，没错，我们没有跟丢他们。我很清楚地看到他们走进了……继续监视？嗯，我知道。……不能动手吗？……我知道了。的确，想要杀死那个德克萨斯会冒不小的风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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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经埋伏在这里一段时间的黑色魅影摘下了耳机。

正当他打算一跃而下，收走那个杀手的性命时，身上缠绕着电流的自走机械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
“卢西恩先生，稍安勿躁。相信博士他们。”

天色原本就不太妙，此时，更多的阴云笼罩在新沃尔西尼上空。

能隐约听到云层间正酝酿着一场风暴。

只是叙拉古雨季里平平无奇的天气罢了。

暗杀者藏在斗篷下的神情显得越发阴冷，什么都没说，但已经默默地收起自己的短刃。

他顿了顿，转过身来，尚且不习惯与自己的新同伴交流：“……异客先生，我只是不希望某些事情逃出我的掌控。”

异客额头上的结晶迸发出一丝淡蓝色的电流，自走辅助机械也回到他身边，渐渐恢复平静：“在这一点上，我们都一样。只不过，那家伙既没有支援，也没有陷阱。只是普普通通的莽夫罢了。”

“我依然不理解，为何博士要选择……在这种地方，和德克萨斯小姐见面。这明明不是最安全的选择。”

“嗯……”异客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，“我觉得，博士似乎不是为了让德克萨斯小姐接受罗德岛的帮助。”

“果然你也有这种感觉啊。博士几时约过阿米娅小姐以外的异性参与什么活动？如果博士和阿米娅小姐的关系恰如我与克里斯汀小姐，那么他和德克萨斯小姐又是什么关系呢？”

傀影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晴，异客都对他迅速转变的情绪都有些不太适应了——莫非这家伙居然意外的天然？

不过，如果说博士真正的理由的话……

异客想到了一种不太顺利的可能。

下一刻，傀影听到空气中多了一些不和谐的韵律。

不只是雷声。

刚刚收起来的短刃再次亮出，在雨夜中闪着惨白的光。

安排在这附近的全部自走机械都运转正常，随时可以发挥出它们的价值。

异客虽然无法直接看到，但所有向这里潜行的阴影都在他的计算之中。

他的脸上浮现出的微笑露出一丝残忍：“傀影先生。需要一些自走机械的援助吗？”

傀影想起博士的嘱咐，做出一个异于平常的决定：“……嗯，求之不得。”

他这样选，异客反倒惊讶了一瞬。

然而下一刻，所有的机械都按照计划恢复了他们的活性。

“我们只要拦住这些人就好，尽量不杀死他们。否则，市政厅又要费一番手脚了。”

傀影的身体有些虚化：“……但要让他们感觉到刻骨的疼痛。痛到……再也不敢觊觎博士与罗德岛。”

异客的掌心跃动着弧电，逐渐散发出和上空那风暴近似的危险气息。

他的语气表露出今晚第一次真心的愉悦：“正巧，我也是这样想的。看来我们的处世之道有一些相似。”

“……合作愉快。”

大雨倾盆，雷雨来得如此迅疾。

黑色魅影的刀锋携着金色雷霆撕裂新沃尔西尼的雨夜。

——不过这一切，刚刚才到包间里的两个当事人就完全看不到了。

地方有些狭小，房间中央是一张方型矮桌，上面摆满预先准备好的大大小小的瓶罐和几个冰桶。

沙发分列两侧，他们便也如此分别坐下。

德克萨斯看着赫伯特在桌上的十几个瓶子里挑中了一瓶朗姆酒，她自己却无动于衷，连外面的大衣都没脱。

“博士，这一路上，我问你什么，你都不回答。那现在，可以告诉我了吧。为什么在这里见面，你又想要，和‘德克萨斯’聊什么？”

赫伯特又在一堆辅料中挑中一瓶柠檬汽水，跟先前的酒液一同缓缓注入酒杯中，专心致志地盯着液面在其中逐渐上升，直至没过那几枚冰块。

“想谈的问题很多。但首先，能不能请你先放松一下？”他试探着尝了尝口味，感觉意外地还不错，露出悠闲的神色，“我可不想和一个随时拔腿就走的人一起谈什么叙拉古，或者新沃尔西尼。先把你外套脱了，然后把酒倒上。”

“……”

德克萨斯叹了口气，知道不顺着他的意思来，肯定得不到想要的东西。

她把大衣丢在沙发另一边，选中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威士忌，连冰块都没放，直接倒了满满一杯。

“干杯？”博士把酒杯伸到矮桌对面。

“……干杯。”

两人轻轻碰杯，随后将各自今晚第一杯酒一饮而尽。

博士满足地捧着空杯子，全身靠在沙发上，感叹道：“好久没碰过这东西了，之前在罗德岛不知道是怎么忍过来的啊。你是不知道，之前我忙得要死。这次来叙拉古才轻松了一些。所以，谢谢你今晚愿意陪我。……就算别有所求，我也很高兴。”

德克萨斯摇了摇头，表情还是那样认真：“博士，对你来说是度假，但对我而言……只是另一场工作的开始罢了。”

“所以啊，就说你这人……有意思，但不多。我直接说吧。这次新沃尔西尼的事，尤其是这么繁琐但不麻烦的案子，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事。讲真，你其实没必要这么不高兴。毕竟弄到西西里夫人的授权也是有代价的。”

“代价？博士，你不会和那种人……咳，和她做了什么交易吧？”

“嗯。算是吧。我得看着新沃尔西尼把这件事摆平。还答应了别的事。”

德克萨斯脸色一沉，并没有为赫伯特说的“摆平这件事”而感到一丝丝高兴——她意识到博士和西西里夫人达成了一些共识。作为熟悉那位行事风格的孤狼，她毫不避讳对西西里夫人的评价：“博士，罗德岛不该蹚浑水的。西西里夫人或许可以让利，但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。而代价，恐怕是罗德岛也难以承担的。”

赫伯特倒是相当无所谓：“我知道啊。但是……双赢，这才是理想的结果。不是吗？她有她的打算，我也有我的。”

“……只怕没有那么简单。”

赫伯特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：“错了。对我而言，还真就这么简单。因为我的打算，就是你啊，德克萨斯。”

“……？”

博士放下酒杯，像上好发条的玩具小人一样坐直了身体，盯着德克萨斯的眼睛：“准确来说，是我受人之托，要在新沃尔西尼这件事上照顾你。那人是谁，你也知道。能天使她们几个当时脱不开身，我就被委托来了。事到如今，咱们算是……同舟共济？只是……‘他们’现在应该也知道我在这里，所以反而不着急了。看上去是这样的。”

说到最后，他不禁笑了笑，多少有些不屑的意味。

“难怪，我就说为什么一开始自己就被博士摘出了市政厅和家族势力，果然如此。”得知博士的确是为了自己才来到这里，而之前感觉到罗德岛行动有些违和之处也终于找到了解释，德克萨斯的心情总算从低谷向上爬升了一点。

至少目前来看，博士是希望帮自己一把的……应该吧。

她依然不明白为何博士为何对整个事件的调查不置可否，甚至有些刻意回避。

“总之，我还是想和德克萨斯你好好相处的。无论是私人关系，还是这次的案件处理。”赫伯特又给自己调了一杯一样的气泡酒，润了润嗓子，继续道：“在这件事上，我们不妨畅所欲言。首先，我可以和你聊聊市政厅和各个家族的进度。很简单，大家都十分顺利，顺利到简直像是没有进度。呵……”

赫伯特给剩下的酒里倒满汽水，然后一饮而尽，冷笑一声：“这些案子啊，没什么好查的。各个家族之间没什么合作调查的可能。表面上的那点儿不痛不痒的事，就连那些‘可爱’的社区服务人员都能做到。找出是谁下的手，也就到此为止了。你那边应该就是这种状态。莱昂图索那边如果继续深入下去，倒是应该能掌握一些家族参与的证明。这东西不好藏，也藏不住。被发现是迟早的事。”

“的确，我这边真的没什么有效的结论。都是些浮在面上的琐事……这几天唯一的收获，就是企鹅物流的收入还在维持。”德克萨斯说了一个不算笑话的笑话，从旁边的冰桶里取了一些冰块，剩下那点儿威士忌刚好倒满杯子。

她举起酒杯示意：“那，我们是否可以参与……”

“不，想都别想。”赫伯特举起自己的酒杯，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边缘，面无表情，直接把她的想法堵了回去，“能看出表里不一，证明你还不傻，但是也不够聪明。罗德岛不能和市政厅、贝洛内掺和的太深了。我们毕竟是中立机构，不可能表现明显的倾向。如果这点做不到，那西西里夫人的手谕也不过是一张废纸。企鹅物流也一样。我已经把你们摘了出来。谁都知道你和莱昂图索是朋友，允许你表现亲近市长的态度。但如果明面上你站在市政厅的立场，那也无异于是在打罗德岛的脸，被人抓住把柄追根溯源，结果同样是白忙一场，我也会遇到一些麻烦。罗德岛的信誉受损，影响的是各个方面。之后要是事情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……咳，那我就只能告别叙拉古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她饮酒的动作一顿，放下剩下的半杯酒，叹了口气。她知道其中的轻重，理解博士的顾虑，但还是不免有些遗憾。

博士的指尖弹了一下空玻璃杯壁，发出清脆的嗡鸣声：“总之，咱们现在还算是自由人。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和各方势力，无论是官方还是家族，无论是西西里夫人还是那些大人物，彻底切割。一个都别碰。让他们自己去闹。闹够了，自然会有人收场。”